■風傳媒主筆室

「為甚麼總能在敵機轟炸、千鈞一髮時刻安然離去,翻車、翻船也平安無事,我這才開始相信古物有靈。」參與押運國寶南遷的第一代故宮人那志良,在他的著述《典守故宮國寶七十年》有感而發寫上這一段,沒想到,飛機大砲都沒能破壞的國寶,却在他離世後二十四年,安安靜靜的在台北故宮給摔壞了三件,三件是故宮承認在案的,還有沒有其他破損不可知的器物,目前不得而知;若古物真有靈,大概都要為此同聲一哭。

(蔡親傑攝)由 風傳媒 提供

根據故宮院長吳密察的說法,這三件文物沒有展出過,價值比外傳的二十五億「低很多」,一件去年三月和今年四月破壞的「查無人為疏失」,今年五月破壞的則確定為「人員操作疏失」,已經交由考績會懲處;此外,因為文物要鑑價,有技術性問題和實質性問題,「保險金很高,所以故宮文物沒有買保險。」而三件文物損毀,他也要負責任。

故宮和一般政府機關不同,屬專業單位,封閉性亦較高,根據爆料者的說法,文物被毀的原因可以歸結為幾大原因:一,南北院頻繁換展;二,院長(吳密察)任用大量不專業人士(舊部屬或學生);三,庫房大修壓縮空間;四,強制數位化。

持平而論,上述四點都不能成為一年之內損壞三件文物的理由,做為專業館藏單位,南北院換展理當屬正常業務,不要說遷展南院,故宮文物甚至還曾出國借展,不論是一九三五年出展倫敦,一九六一年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和舊金山昂廸博物館巡展,二0一四年借展日本東京和九州博物館,乃至二0一九年《顏真卿祭姪文稿》和《懐素自敘帖》赴日展出,都沒聽說過任何損壞;一九三五年借展倫敦前,為平息國人批評還特別先在上海展出,二0一四年赴日展出的文物件數高達二百三十一組;國寶遠渡重洋都能安然無恙,台北、嘉義換展都能出事,不如不展。

庫房壓縮是問題,但是,相對戰火期間頻繁南遷西送還渡海遷台,遷台後還分散台中,當時的庫房環境不可能比現在更好;強制數位化是不是理由,值得研究,畢竟故宮數位化並非始自今日,早在二千年就已經開始,數位化工程太巨大,「動作」也不至於大過出國借展,屬靜態工作,但凡有點耐心,對文物心懷感情與珍重,都不至於造成文物損毀;至於院長任用舊部屬,是人事爭議,故宮人員心中再不滿,也不能拿文物撒氣,說到底,故宮人到底對館藏文物還存多少真情實意?如那志良那一輩的老故宮人,在戰火中是用生命保存器物,如今故宮人員為升遷而士氣低落,却讓文物遭難,那麼故宮人員的專業態度就大有問題。

20221028-行政院長蘇貞昌赴立法院備詢,右為故宮博物院院長吳密察。(蔡親傑攝)由 風傳媒 提供

不過,吳密察是否因為任用舊部屬,造成內部士氣失衡,却不能不重視,否則今日文物遭難,他日不知還是出什麼紕漏,儘管吳密察聲稱他的舊部屬都不在文物典藏處(器物處),不論擺在哪一處,重點是否符合任用條件?專業是否能得到同仁的認可,如果不能,擺哪都會惹人非議。

做為歷史學者,吳密察的「專業」不能說不足,畢竟他曾任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館長,但每到新單位總有一、二「水土不服」的爭議,比方,他初任國史館長,就爆出拒絕港澳學者調閱館藏的爭議,歷史學者汪浩就曾數度投書媒體,為國史館新制干擾舉行自由表達不滿。

揭露此事的國民黨立委陳以信表示,內部員工指陳院長下令對毀損器物不得點交、不得紀錄、在修復前也不做檢視報告,要求相關人員封口,相關文件都以「最高密件」處理,吳密察嚴詞否認,「絕對沒有這樣的事。」但他却無法解釋,為什麼去年三月毀損文物迄今一年七個月,沒有報告?今年四月和五月毀毀損文物也已經半年和五個月,若非立委提出質疑,他會開記者會嗎?

曾研究國寶南遷文獻紀錄的民國文史研究者蔡登山痛陳,「在烽火連天中,裝箱搬運,不管上火車,上輪船,數以萬計的國寶,幾萬里的行程,幾次的大遷移,居然可以毫髮無損。殊不知現在僅在宮內居然摔壞數件,這可是奇蹟,並可列入世界紀錄了!」吳密察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,做為世界知名,甚至排行前幾名的博物館,文物裝箱擺館內都會損壞,以後還敢出展嗎?而國外知名館藏還敢來台借展嗎?損毀的不只是器物,而是故宮專業。

蔡登山直言,文物損毀真相「不是院長一句話可以交代的」,簡單講,兩件沒有人為疏失的調查報告到底完成了沒有?就算不公布監視錄影帶的全過程,至少調查報告應該完整公布,另一件人為疏失造成的損壞,同樣必須完整公布調查,談求償太沉重,不論這些文物在吳密察口中「價值遠低於(拍賣)市場價格」,都不是故宮人員身家可以承擔,破成數片的器物再修復也不再是原貌,這是不可逆的破壞,故宮交代不清楚,誰還敢相信故宮每二十年一次的大盤點不出問題?誰還敢相信數位典藏不會再造成破壞?最重要的,專業水平理當遠超過北京故宮的台北故宮,難免因為這次事件被北京故宮譏笑,吳密察還能輕描淡寫「查無責任歸屬」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