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編劇 錢增泉

【幕啟:賈璉拋出九龍玉佩,尤二姐巧妙受納,賈璉心中便有了底,更覺得賈蓉所獻之計是何等的「計出萬全」。他急不可待地央求賈蓉儘快找他父親告知此事。

賈蓉趕到鐵檻寺照事先商量定的一番說辭先說服了賈珍,接著又說服了尤老安人,尤老安人再勸說尤二姐。二姐對賈璉已有好感,此等好事,何樂而不為,便點頭依允。當下回覆賈蓉,再回了他父親賈珍,賈珍立馬把賈璉請到寺中,告知尤老娘及二姐已應允此事,賈璉自是喜出望外。於是兵分兩路:一路派人在榮寧街後二里遠近小花枝巷內購得一所房子作為新房,並置辦妝奩及一切物件,指派鮑二夫婦為新房管家;另一路派人把張華父子叫來,花了二十兩銀子,逼著他們父子寫了退婚文約,解除了二姐與張華的婚約。

萬事齊備,並商定於初三黃道吉日,迎娶二姐過門。

第1場 素轎迎娶

【花枝巷新房。

【初二日鮑二夫婦領著尤老安人、三姐提前住進花枝巷新房廂房,並查看新房的擺設及各項準備事宜。

【新房的裝飾、物件,雖不似賈蓉口內之言,但也十分齊備。母女二人也都比較滿意。

【鮑二夫婦在尤家母女前,猶如一盆火,趕著尤老安人,一口一聲喚老娘,趕著三姐喚三姨,或直接叫姨娘,像似一家人。

【初三日五更天,天氣倒也晴朗,送親的隊伍沒有吹吹打打,也沒有鞭炮齊鳴。

【尤二姐乘坐一頂素轎,四位轎夫抬著,緩緩上場。

【賈璉一身素服坐了小轎上場。

【鮑二家的領著尤老安人、三姐迎了出來。

【儀式簡短:拜過天地、焚了紙馬,新人才被攙入洞房。

【新房內只剩下賈璉、二姐二人。

賈璉:(替二姐掀開頭蓋,美滋滋地兩眼瞧著二姐,並將一包沉甸甸的物件遞

與二姐)這是我自己積年所有的體己,你就收著吧。今後我倆過日子,再也不用受那夜叉婆的氣了。如今她也重病纏身,等她一走,我便接你進府,你就是當家主人。

尤二姐:(上前用手溫柔地捂住賈璉的嘴)快別說這些話,我能嫁給你,是我倆的前世之緣,我會一心一意與你過日子的。往後,我也會與鳳姐相處好的。

賈璉:今天是我倆的大喜日子,我不想再提起她,日子久了,你就會慢慢知道,她是什麼樣的人了。

【賈璉走上前幫二姐脫去外衣。

【二姐也幫賈璉寬衣解帶。

【賈璉、二姐上床顛鸞倒鳳,百般恩愛……

賈璉:(次日清晨用完早飯後,尤老娘、二姐、三姐、鮑二夫婦等都在場)我們這裡也算是一個新家,是家總得有些規矩,我時常不在這裡,我不在時這個家就由奶奶做主,大事小事都由她說了算。往後鮑二夫婦等人,不許再提三說二的,一律以奶奶相稱。

【飽二夫婦等連連點頭說是、是、是。

賈璉:(笑了)還有就是這裡的一切,都不得對外傳講,特別是不得讓榮府那邊的知道。誰要是走漏了風聲,別怪我拿誰是問!

【鮑二夫婦等又連連點頭,說一定、一定,請爺放心,絕不對外講一個字。

【尤二姐就這樣開始了花枝巷的新生活。

第2場 興兒議主

【花枝巷新房。

【新婚燕爾,賈璉在花枝巷住了幾日後,老爺便命賈璉的心腹小廝興兒來請他過去議事。

【賈璉忙命備馬,並讓隆兒隨行,二姐送別門外。

【興兒暫留在花枝巷。

【尤二姐拿來兩碟菜,用大杯斟了酒,命興兒在炕沿下蹲著喝酒吃菜。

尤二姐:(笑嘻嘻地看著興兒)今天你爺不在,也不用你做什麼事。我是初來乍到,對你爺家那邊的事,我都不甚知曉。所以呢,今天就讓你給我說說,凡是你知道的都可以說。

【尤老娘、三姐也一旁坐著。

興兒:(興兒邊笑,邊吃,邊喝,邊想著該怎麼說)我是二門上該班的人。我們分兩班,一班四個人,總共八人,其中有幾個是奶奶的心腹,還有幾個是爺爺的心腹。奶奶的心腹我們不敢惹,爺爺的心腹奶奶就敢惹。提起我們奶奶來,心裡歹毒,口裡尖快。我們二爺也算是個好的,從不莫名其妙打罵我們下人。倒是跟前的平姑娘為人很好,雖然和奶奶一氣,她倒背著奶奶常作些好事,小的們凡有了不是,奶奶是容不過的,只求求她去就完了。如今闔家大小除了老太太、太太兩個人,沒有不恨她的,只不過面子情兒怕她。皆因她一時看的人都不及他,只一味哄著老太太、太太兩個人喜歡。她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,沒人敢攔她。又恨不得把銀子錢省下來堆成山,好叫老太太、太太說他會過日子,殊不知苦了下人,她討好兒。估著有好事,她就不等別人去說,她先抓尖兒;或有了不好事或她自己錯了,她便一縮頭推到別人身上去,她還在旁邊撥火兒。如今連她正經婆婆都嫌了她,說她「雀兒揀著旺處飛,黑母雞一窩兒,自家的事不管,倒替人家去瞎張羅」。若不是老太太在頭裡,早叫她走了。

(興兒本是跪著邊說邊吃的,說到興奮處,就站起來,還手舞足蹈,只顧說,不吃也不喝)

尤二姐:(笑著)你背著她這等說她,將來你不知道怎麼說我呢?而我又差她一層兒,越發有的說了。

興兒:(剛站起來一會兒,聽到尤二姐這樣說他,連忙又跪了下來)奶奶要這麼說,小的不怕遭雷劈嗎?但凡小的要有造化,起先爺娶奶奶時要得了奶奶這樣的人,小的們也少挨些打罵,也少提心吊膽的。如今跟爺的這幾個人,誰不背前背後稱揚奶奶聖德憐下。我們商量著叫二爺把我們要出來,情願來伺候奶奶呢。

尤二姐:(笑道)小滑賊的,還不起來。說句玩話,就唬的這樣兒。你們做什麼要往這裡來?我還要找了你奶奶去呢。

興兒:(站起身來,拼命擺手)奶奶千萬別去,千萬別去。我告訴奶奶,一輩子別見她才好呢。她是個嘴甜心苦,兩面三刀,上頭笑著,腳底下使絆子;明是一盆火,暗是一把刀,她都占全。像奶奶這樣斯文良善的人,那裡是她的對手。

尤二姐:我只以禮待她,她敢怎麼著我。

興兒:不是小的吃了酒放肆胡說,奶奶就是讓著她,她看見奶奶比她標緻,又比她得人心,她就肯善罷干休了嗎?人家是醋罐子,她是醋缸、醋甕,二爺多看一眼,她有本事當著爺打她個爛頭似的。雖然平姑娘在屋裡,大約一年二年之間兩個有一次在一處,她還要嘴裡掂十來個過兒呢,氣的平姑娘性子上來,哭鬧一陣,說:「又不是我自己尋來的,你逼著勸我,我不願意,又說我反了,這會子又這麼著。」她一般的也罷了,倒又央告平姑娘。

尤二姐:(笑了)可是扯謊?這樣一個夜叉婆,怎麼反怕屋裡的人呢?

興兒:這就是俗語說的「天下逃不過一個理字去」了。這平兒是她自幼的丫頭,陪過來的一共四個,嫁的嫁,死的死,只剩了這個心愛的,收在屋裡,一則顯她賢良,二則又叫拴爺的心。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人,從不會調三窩四的,倒一味忠心赤膽服待她,所以才容下的。

尤二姐:(笑了)原來如此,但我聽見你們家還有一位寡婦奶奶和幾位姑娘。她這麼利害,這些人肯依她嗎?

興兒:(拍手笑道)原來奶奶不知道。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,她的渾名做「大菩薩」,第一個善德人,從不管事,只教姑娘們看書寫字,學針線,學道理,這是她的事情。前些日子,因為二奶奶病了,這大奶奶暫管幾天,總是按著老例而行,不像二奶奶那種多事逞才。老太太讓二奶奶管家是一百個放心,兩百個滿意。(興兒喝了一口酒又繼續說)我們家還有四位姑娘:大姑娘元春,是太太親生的,現在皇宮,伺候皇上,這就不用說了,是頂尖的好;二姑娘迎春,渾名「二木頭」,戳一針也不知哎喲一聲,是大房太太生的;三姑娘探春,渾名叫「玫瑰花兒」,又紅又香,無人不愛,只是有刺扎手,只可惜不是太太養的,是老爺的趙姨娘生的;四姑娘惜春,年紀最小,她原是珍大爺親妹子,因自幼無母,老太太命太太抱過來養這麼大,也是一位不管事的,從小只管念書畫兒。(興兒又喝了一口酒,晃動了一下身子,打著手勢)奶奶恐怕還不知道,我們家除了這四位姑娘外,還有兩位姑娘,真是天上少有,地上無雙。一位是我們姑太太的女兒,叫林黛玉,一位是我們姨太太的女兒,叫薛寶釵。這兩位姑娘都是仙女下凡,都是美人一般的呢,又都知書識字,我們這些下人或在園子裡,或出門上車遇見她們連氣都不敢出呢。

尤二姐:(笑道)你們家園子大,規矩也大,雖然你們小孩子進的去,但是遇見小姐們,還是應該躲開才對。

興兒:(連忙搖搖頭,擺擺手)不是不是,那正經大禮,自然遠遠的躲避開自不必說。我這裡說的「不敢出氣兒」是生怕這氣大了,會吹倒林姑娘,吹化薛姑娘。

【此話一出,滿屋子的人都笑個不停。

鮑二家的:(走上前打了興兒幾下,笑了)你小子說的這些事,原有些真,可到了你的嘴裡,越發沒有了拘束,你就信可亂說了。你看起來倒不像是跟二爺的人,這些話倒像是寶玉那邊的人了。

尤三姐:(尤二姐剛想要問話,卻叫尤三姐搶了先)可是你們家那寶玉,除了上學,他都作些什麼?

興兒:(笑了)姨娘別問他這個,說起來姨娘也未必相信,他長了這麼大,獨他沒有上過正經學堂。我們家從祖宗直到二爺,誰不是寒窗十載,偏他不愛讀書。寶玉是老太太的寶貝,老爺先還管,如今也不管了。成天瘋瘋癲癲的,說的話別人也不懂,幹的事別人也不知。外頭人看著好清俊模樣兒,心裡自然是聰明的,可就是不愛正兒八經的去念書,只愛在丫頭群裡鬧。

尤二姐:我們看他倒好,原來這樣,可惜了一個好胎子。難道你們家就沒有一個人能勸勸他把心思放在讀書上呢?

興兒:(手舞足蹈地)有啊!當然有啊!聽說服侍他的襲人,就曾經用回家不幹了來威嚇寶玉,讓他好好讀書,不然我就捲舖蓋回家。可這也只是好了一陣子。寶姐姐姑娘的話,他有時還聽一些,但是一講到認真讀書,考取功名,光宗耀祖,他就十分反感,還說什麼「林妹妹從來不說這種混帳話」。看來寶玉是沒救了。

尤三姐:姐姐你也別信他胡說,咱們也不是見一面兩面的,他原有些女兒氣,自然是天天只在裡頭慣了。可看他行事言談吃喝,一點也不糊塗,更不像富貴人家那些不堪的公子哥兒們,……

尤二姐:(笑了)原來你是這麼看寶玉的,你兩個倒是……

【隆兒突然推門進來,打斷了二姐的話頭,說爺有急事,今天不能來了,明日再過來,說過便帶興兒走了。

【二姐命掩門睡覺。

第3場 夜闖花巷

【花枝巷新房,已是掌燈時分。

【賈珍騎馬至花枝巷新房下馬,由小廝將馬牽至馬房,新馬入槽發出叫聲。

賈珍:(面對觀眾)賈璉娶了尤二姐做二房,私下租了新房,住在花枝巷。說起來我還是他們的媒人呢。可一晃,他倆新婚已過了兩個月光景,我還從未來過,多日不見兩位如花仙貌的妻妹,內心不免有些空落落的。今日得空,又命小廝打探說賈璉今日不在花枝巷,我也就來了。

【賈珍推開西院客廳的門進屋,廳內已點燈,賈珍與廳內坐的尤老娘、三姐母女相見,並互致問候。

【尤二姐聞聲從內間走出,滿面笑容,與賈珍互致問候後坐下。

【丫環上茶

賈珍:(一面吃茶,一面笑對二姐)我替妹妹作的這個保山如何?若錯過了打著燈籠還沒處尋呢。過些日子,你姐姐還要備禮來瞧瞧你們呢。

尤二姐:(一面令人預備酒席,一面笑答)關起門來,我們都是一家人,姐姐、姐夫,隨時都可以過來,原無可避之禮。

【鮑二夫婦進來給珍老爺請安。

賈珍:(面對著鮑二)你還是有良心的,所以二爺你來服侍,日後自有大用你之處,不可在外頭吃酒生事,我自然賞你。倘或這裡缺了什麼,你直接找我就是,你璉二爺事多人雜,別去煩他。

鮑二:(連連點頭)是的,小的知道。若小的不盡心,除非不要這腦袋了。

賈珍:(笑了)只要你知道就好,下去吧。

【鮑二夫婦退出。

【鮑二家的已在西院客廳安排好四人一桌酒席。

【賈珍、尤老娘、尤三姐,尤二姐依次入席,開始飲酒閒聊。

【二姐吃了兩杯酒,擔心賈鏈突然回來,彼此不雅,坐了一會便藉故獨自回房間去了。

【賈珍看著二姐離去,感到無可奈何,只得由尤老娘、三姐相陪喝著悶酒。

【賈珍站起來,借著給老娘、三姐敬酒之機,想挨著三姐坐下,也可和三姐親熱親熱,但一想到三姐不似二姐那樣隨和,怕自討沒趣,也就不敢造次。加之尤老娘在旁,故而敬完酒,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。

【尤老娘自從入住花枝巷以來,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滿意,總算有了一個可靠的養老之地。尤老娘清楚,這一切都是依仗姑爺,是姑爺賈珍造的福。所以今天要利用這個機會,老太太也得表示一下她的感激之情。

尤老娘:(尤老娘與三姐在原座站起來給賈珍敬酒)我要感謝姑爺這麼多年以來對我們娘兒三個的關照,這杯酒我先乾為敬。

【尤三姐也跟著老娘喝了半杯。

【賈璉騎馬至花枝巷新房門前下馬,讓小廝隆兒將馬牽至馬棚拴上。

【賈璉上前叩門,鮑二家的出來開門,見是二爺回來了,馬上告知「大爺正在西院喝酒呢。」

【賈璉來到臥房,見尤二姐和兩個丫頭正在房中。

【尤二姐忽見賈璉回來,面上有些訕訕的,賈璉卻裝著不知大爺在此。

賈璉:(有點疲倦的樣子,眼看著二姐)我今日很乏了,快拿酒來咱們吃杯好睡覺。

【二姐忙上來賠笑,接衣,奉茶,問長問短。

【鮑二家的端上酒來。

【二姐先給賈璉敬酒,賈璉喜的心癢癢的難受。

【二姐也自飲半杯,立馬面色粉紅,更顯嬌嫩。

【房外兩馬同槽,互蹶不斷,鬧聲傳進房間內,二姐便不自安,只管用言語糊弄轉移賈璉的注意。

【賈璉幾杯酒下肚,春興發作,便命收了酒果,掩門寬衣。

【尤二姐心領神會,褪去外衣,只穿大紅小襖,散挽烏雲,滿臉春色,比白天更增了顏色。

賈璉:(一把抱住二姐,摟在懷裡)人人都說我那夜叉婆齊整,如今看來給你拾鞋也不要。

賈璉:(從賈璉懷裡掙脫出來)我雖標緻,卻無品行。看來到底是不標緻的好。

賈璉:(滿面疑雲)這話如何說起,我卻不解。

尤二姐:(在流淚)你們總是拿我作糊塗人待,什麼事我不知。我如今和你作了兩個月的夫妻,日子雖淺,可我也知你不是糊塗人。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。如今既作了夫妻,我終身靠你,豈敢瞞藏一字。我總算有靠了,將來我妹妹卻如何結果,據我看來,眼下這種狀況恐非長久,要作長遠打算方可。

賈璉:(聽後笑了)你且放心,我不是拈酸吃醋之人,你前面的事我當然知道,你倒不用含糊著。如今我正經娶了你,大哥跟前就不能再像過去那樣,自然倒要拘起形跡來了。

也許大哥一時還不能適應,依我的主意,不如叫三姨兒也和大哥成了好事,彼此兩無礙,索性大家吃個雜會湯,你覺得如何?

尤二姐:(一面用手拭淚,一面說道)雖然你有這個主意,頭一件三妹脾氣不好,未必能依,第二件也怕大爺臉上下不來。

賈璉:(從床上下來站著)這個無妨,我這會兒就過去,把話說穿,索性破了例就好辦了。

【賈璉乘著酒性,走到西院,推門進去。

賈璉:(笑著)大爺在這裡,兄弟來請安。

【賈珍羞得無地自容,連忙起身讓坐,賈璉便在原二姐坐的地方坐下。

賈璉:(坐下,笑著)大爺不必在意,何必又作如此景象,咱們弟兄從前是如何樣來?大哥為我操心,我今日粉身碎骨,感激不盡,大哥若多心,我意何安?從此以後還求大哥如昔就好,不然兄弟寧可絕後,再不敢到此來了。

【賈璉邊說邊離坐下跪,慌的賈珍連忙攙起。

賈珍:(先扶賈璉坐好,自己再回原位坐下)兄弟怎麼說,我無不領命。

賈璉:(對著鮑二家的)看酒來,我和大哥要再吃兩杯。

【尤老娘看這架勢,便知趣地起身告辭回房睡覺去了。

賈璉:(端著酒杯離開坐位,笑嘻嘻地走到三姐跟前)三妹妹為什麼不和大哥吃個雙鐘兒?我也敬你們一杯,給大哥和三妹道個喜。

【賈珍一旁靜觀尤三姐的反應。

尤三姐:(跳了起來,站到炕上,用手指著賈璉笑著)你不用和我花馬吊嘴的,咱們清水下雜麵,你吃我看見。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,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。你別糊塗油蒙了心,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。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,你們哥兒倆串通一氣,拿著我們姐妹兩個權當粉頭來取樂兒,你們就打錯了算盤!我也知道你老婆太難纏,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來做二房,偷了鑼兒敲不響。得空我也要會會那鳳奶奶去,看她是幾個腦袋幾隻手。若大家好取和便罷,倘若有一點叫人過不去,我有本事先把你兩個牛黃狗寶掏了出來,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,也不枉為尤三姑奶奶。喝酒怕什麼,咱們就喝!

尤三姐:(三姐端起酒壺來斟了一杯,自己先喝了半杯,然後揪住賈璉的脖子就往他嘴裡灌)我倒沒有和你哥哥喝過,今兒倒要和你喝一喝,咱們也來親近親近。

【三姐的一席話及其非凡的舉動,讓賈璉目瞪口呆,啞口無言。嚇得酒也醒了。他和賈珍都不承望三姐會一下子拉下臉來,讓這兩個本是風月場中要強的老手被這個閨門之女的一席話噎住了,說楞了。只得目光無神呆呆地望著三姐,不發一言。

尤三姐:(對著尤二姐的臥房大叫)請姐姐也出來,咱們四個一處同樂。

【尤二姐走出房門,在尤老娘的位置上坐下,望著自己的妹妹,對自己新婚的官人這樣蠻橫,心裡很不是滋味,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,只得傻傻地望著妹妹……

尤三姐:姐姐你聽著,俗話說得好,肥水不外流,「便宜不過當家」,他們倆是尤三姐 弟兄,咱們是姐妹,又不是外人,你只管坐下來,該吃就吃,該喝就喝,看我的好戲還在後頭。

【賈珍見這架勢,便起身想得便溜走,三姐哪裡肯放,便從炕上下來,一把把賈珍按住,只得乖乖坐在位上。

【此時賈珍面帶悔意,後悔真不該來此。

【三姐索性卸了妝飾,脫了外衣,鬆鬆挽著頭髮,重又站到炕上。

【珍、璉二人一抬頭,只見炕上站著的三姐,大紅襖子半掖半開,露著蔥綠抹胸,一痕雪脯,底下綠褲紅鞋,鮮豔奪目,一對金蓮或翹或並,沒半刻斯文,兩個耳墜子卻似打了秋千一般,燈光之下,越顯得柳眉籠翠,檀口含丹。本是一雙秋水眼,再吃了幾杯酒,越發橫波入鬢,轉盼流光。珍、璉二人看著站在炕上的尤三姐,迷疑恍惚,落魄垂涎。弄得欲進不敢,欲遠不捨,加之方才三姐的一席話,直將二人禁住,無言以對,別說調情鬥嘴,竟連一句響亮的話都沒有了。

【三姐兒借著酒威,高談闊論,任意揮霍,胡言亂語,世俗流言,灑落一陣,別人也聽不清她到底說些什麼,只見她輕狂豪爽,目中無人的神態,無非是由著酒性拿他兄弟二人嘲笑取樂。

【珍、璉目瞪口呆,尤二姐暗自落淚。

【尤三姐酒足興盡,自覺疲憊,也不容他弟兄多坐一刻,便走下炕床,將珍璉二人攆了出去,二姐、三姐一言不發,各自回房睡覺去了。

【珍璉二人被攆出在門外,似乎還沒緩過神來,你望著我,我望著你,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。

【片刻後,賈珍去馬房,賈璉也回到自己的臥室。

ーー幕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