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抒情散文)■劉福宇
買好車票,背上行囊,自己一個人,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。
在高考前選擇旅遊,不是逃避,不是躲藏,不必再困囿於眼前的喜怒哀樂,懷著詩與遠方,去看看不一樣的大千世界。
也確實沒有想到,生活就是這麼愛開玩笑,這趟旅遊的目的地——南京,我將在這裡生活四年,甚至更久。
我的家鄉是吉林省的一座邊陲小城,去機場需要先乘坐高鐵然後再轉車。開學之前我就在想,一張車票不成雙,也許這一次去上學,我還是落單的那一個。
一個人的車票,一個人的旅程,也習慣了,反正,每次出門都只有自己一人。
出發的前一天,媽媽突然來找我,語氣焦急地問我:「要不,讓你小姨送送你,可以幫忙拿一些行李也是挺好的。我太笨了,也不識路,去了之後,我怕再找不到回來的路。」
我很自然地回答說:「好啊,讓小姨把身份證號碼發給我,我來訂票。」
這時,媽媽像是鬆了一根緊繃的弦,眉眼舒展開來,但安心的同時,卻展現出一絲絲失落,她平靜回答了我一句,:「嗯,好」。
我知道,她也很想送我。
也許,在媽媽的心中,有著千思萬想,但最終卻只表達出了簡簡單單的幾句。
那個時候,我在媽媽面前好像是個大人了,她在等待我的應允,很好笑卻又心酸。說我自己沒有想過有家人送,是假的,即將到來的離別與不捨,卻都是真的。
後來,我偷偷記下她的身份證號碼,又多買了一張車票。
第二天,到了火車站。
媽媽拎著一大堆吃的站在我的旁邊,零食的邊角溢出塑膠袋,裡面還裝了飲料和水,嗯,怕是連機場安檢都過不去,但我沒有拒絕和推辭,直接從媽媽手裡接過那一兜零食。
因為我知道,這是媽媽一份的最簡單的、最真誠的關懷。
火車快要進站了,她像往常一樣叮囑我,告訴我,讓我快進車站,一會該上車了,路上注意安全,她說她看著我們上車之後再走。
看著媽媽一副憂心忡忡,可憐巴巴的樣子,我笑得有些得意。
我從兜裡面,掏出了那一張早已買好的車票,遞給她,說:
「媽,這是你的車票,咱們一起去吧。」
她楞了,一臉驚訝,一邊嘴上嫌棄著說:「給我買票幹什麼,浪費錢,讓你小姨陪著你就行了唄。」一邊又拽著我往車站快步的走去。
真的覺得此刻的媽媽,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。
在高鐵車上相伴的每一秒,都是如此珍貴,可惜,溫暖的陪伴終究是有時限的。
我們到機場了,這意味著離說再見又近了一步。
媽媽問我,要不要先吃點什麼,機場裡的物價真的是家裡面的好幾倍,一向節儉的媽媽卻堅持要求我吃點東西再上飛機。坳不過她,直到我告訴她,飛機上提供餐食並且我一定會乖乖地吃的時候,她才勉強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一系列乘機手續辦理得都很順利,但時間也很緊湊,沒有給我們多留一點交流的時間。我們走到了機場的外面,匆匆地一起拍了幾張照片。
登機時間快到了,我告訴她們,我必須要去過安檢了。
離別匆匆,這回發出叮囑的人,變成了我,除了一句「你們回去的時候,注意安全。」心中好像還有千言萬語,但卻找不到傾訴的出口,其餘的話都只能沉在心底了。
排在等待安檢的長長隊伍中,我以為她們應該已經走了,一回頭,卻發現媽媽依舊在原地眼神殷切看著我。
看見佇立在來往的人群之中的媽媽,突然感覺到她好像已經開始變老了。
嗯,是啊,我的成長,不正是用她青春換來的嗎?
我時不時的回頭揮手,說:「快走吧!」但是機場太嘈雜,所有的聲音都被淹沒了,像無聲的電影,只有口型和手勢。媽媽也揮手示意我,可是不知道,她想表達的是「不」還是「再見」。最後一次回頭,兩個人已經不在那裡了。
總覺得,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,自己去上學也肯定沒有什麼關係。可是,我真的沒想到,當我的視野裡再也看不見了媽媽的身影時,淚水,卻開始在眼眶裡打轉。
有人說:「我認為人的一生中總會有某個時刻,需要堅守自己的決定。」
南京是我的選擇,南京是我選擇成長的地方,我不能哭,我忍住了。
出發那天,當我收拾好行李,走出屋子剛要關門時,媽媽讓我再仔細看一下,確定一下有沒有落下要帶的東西。
沒錯,我想,我還是落下了最重要的東西。
家中有開著的燈、鋪好的床、煮好的還溫熱的飯和我最心愛的點心,還有睡前的每一句晚安。
家的路口,還有等我的目光和身影,我會期待,下次,可以在路口牽著父母的手一起回家。
我們和父母的關係,就像放風箏。
最開始,風箏的線就如同我們出生時的那根臍線,密不可分,現在它越來越長,越來越細,最後可能會斷掉。
其實我們自己包括父母都很清楚,將來的路,再遠再難都只能我們自己走了。
我們在往前走,她們在向後退。
童年時期,那種摔倒了,要媽媽親親抱抱的相處的模式,再也回不去了。
南京的地鐵站很擁擠,站在扶梯上時,穿越地鐵的風讓人感受到一絲涼意。
我突然釋懷了。
許多情緒都在不經意間化解,然後心情明朗。
成長的路上,雨很大,風很狂,但在那之後,等待我們的卻是一片豔陽天和一彎最美麗的彩虹。
在時間滴滴答答的走動聲中,我們要告訴自己:
該起來了,你的人生,你的未來,在等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