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方華

「新泥添燕壘,細雨濕鶯衣。葚紫桑新暗,秧青水正肥。」正是桑葚成熟的日子,那或紅或紫的小小桑果結滿綠葉婆娑的枝條,誘人眼饞。

桑葚,桑樹結的果子,在我們這兒的鄉下就叫桑果。嬰兒手指般的形狀與大小,四月裡開始結出青色的小果,在陽光的沐浴下,果子漸豐厚,變紅,鮮豔地點綴在心形的桑葉間,若人憐愛。一入夏,桑果兒就紫了,走近那茂密的桑林,總會聽到歡快的笑聲;那蔥蘢的桑樹下,時可覓見翹首的身影。

《詩經.氓》中即有「桑之未落,其葉沃若。於嗟鳩兮,無食桑葚」的詩句。嘴饞的孩子,是等不得桑果變紫的,哪裡還等「鳩」等小鳥來啄食。記得幼時在鄉下,桑葚青青時,就攀到樹上去尋那些個頭相對比較大一點的果子,雖然嚼在嘴裡,酸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縫。即便大人們邊攆邊喊:等果子紫了再摘啊;或是讓樹上的一種俗稱「洋辣子」的毛蟲將手臂、臉蛋蟄得火辣辣地痛,也不棄那份貪婪。

兒時喜歡採摘的,多是那些鮮紅的桑果,脆甜好看,還可以裝在小小的衣袋裡,慢慢地享受。紫了的桑葚,軟中帶脆,甜中有酸,輕碰即破,幾顆吃下去,滿唇滿指都是紫紅的汁。想裝一把在小小的書包裡,好在上課時偷偷塞幾顆到嘴裡是不行的。

桑葚紫了的時節,幾乎不要爬到樹杈上采,抱著樹幹猛晃,或是朝樹幹踹上一腳,紫色的果兒便如雨點般落下,於是一群小夥伴們像一群落在打穀場上的麻雀,忙不顛地揀拾那一地小小的快樂。若遇一陣大風刮過桑林,此時又正好躺在樹下的草地上做著少年夢,或許正好有一顆酸甜的桑葚落入張開的口中呢。閉著眼隨便朝身旁一摸,就是一顆軟軟的桑果,拈起來朝嘴中一投,滿嘴酸甜。

記得外婆喜歡煮桑葚粥吃。一把桑果,兩把糯米,在柴火上慢慢地煨。等桑果與糯米黏稠地溶為一體,外婆還要加入一點白糖。粥正熬時,我已不知咽了多少口水。等一碗瑪瑙熔化了似的粥水盛放到我的面前,未及等涼,就已甜蜜潤滑地入了小肚。見外婆,正一匙一匙慢慢地舀入口中,似是特別的享受。

「桑間葚紫蠶齊老,水面秧青麥半黃。」我的孩童時代,物資匱乏,而桑葚成熟之時又正是青黃不接,所以像桑葚、野草莓等時節野果就格外地令青澀的童年垂愛。至今想來,仍是唇齒留香。

只是,居住到越來越高大的城裡後,已漸漸見不到桑樹的身影。偶在超市里見到出售的桑葚,一味的甜膩,不是童年的味道。雖然童年的回憶更多是貧窮窘迫,但那澀中帶甜甜中有酸的鄉野時光,令人品咂,餘味悠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