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抒情散文)■方華
(圖/翻攝自Pixabay圖庫)
蠶豆上市的季節,鄉下親戚進城,一下子就給我送來一「蛇皮袋」的帶殼蠶豆。
燒肉,打蛋湯,炒韭菜,幾乎餐餐不離。俗語:人就三餐頭。再美味的東西,三餐一吃,也就難起食欲了。
看著塞滿冰箱的一大堆蠶豆兒,心裡犯了愁。娘子就在一旁訕笑:你不能多變一些花樣弄著吃嗎?比如,用線穿個蠶豆項鍊什麼的,蒸著吃。
娘子的話一下子就將我帶回遙遠的童年。稍有一點歲數的,誰沒有過用針線穿蠶豆,放在飯鍋頭上蒸熟,然後頸上掛著豆珠鏈,一邊在村舍街巷間玩耍,一邊將熟豆珠兒一顆一顆捋下扔進小饞嘴的經歷。
幾十年的時光磨礪,穿蠶豆珠鏈這樣的童趣已是失去了。將一把豆子撒在飯鍋上蒸熟,左品右咂,也沒有童年時那串蠶豆珠鏈的香濃味兒。
蠶豆成熟時節,小城的街巷裡會有叫賣五香豆的。一個半瞎的老人,一邊敲著手裡的一個小銅鑼,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噹聲,一邊喊著:「五香豆,五香豆哦——」聲音拖得長長的,在青石板的街巷裡飄蕩。
煮開花的五香豆五分錢就可以買一小碗,是父親的佐酒妙品。一顆豆,一口酒,每每看他喝得紅光滿面。只是沒等他放進嘴裡幾顆,那一小碗的美味已是被我們幾個兄妹瓜分。香味異常的五香豆,入口一抿即化,連那皮兒也捨不得吐,沒等上下牙嚼幾下,已是咽下了小肚。
後來讀魯迅《孔乙己》中的「溫兩碗酒,要一碟茴香豆」的描述,知道茴香豆就是加了茴香鹵煮的五香豆。於是在父親以五香豆佐酒時,便一邊瓜分盤中的豆子,一邊快活地喊幾句:「不多不多!多乎哉?不多也。」
還喜歡母親做的雪裡蕻燒蠶豆米。幾個妹妹不喜歡吃,說是有一股醃菜的臭味。而我特喜歡尋找鹹菜中的蠶豆米兒吃,浸入醃雪裡蕻味的蠶豆米有著一種特別的味道,且面板有嚼頭,十分下飯。
童年時的蠶豆美味,最好吃的,當是外婆的蠶豆羹。
記憶中,外婆將一大鍋的蠶豆煮熟,然後就坐到桌前,悠悠閑閑地一個一個剝去豆皮。剝好的豆子,外婆放在一隻大瓷盆裡,用擀麵杖頭兒嘚嘚嘚地舂搗。等盆中的熟豆米兒成了泥糊,外婆就燃起灶火,在鍋底倒上一勺豬油。待鍋中青煙嫋嫋,外婆將盆中的豆泥倒入,翻炒,然後加入白糖水,調成濃稠的羹狀,蠶豆羹就算製成了。
手捧一碗蠶豆羹,一匙一匙地舀入口中,那種甜美,在我童年的感覺中是無法形容,無與倫比的。
小時候在田野玩耍,有時饞了,如果正好有結英的蠶豆壟,便剝了那豆米兒直接生吃。新鮮的蠶豆米雖有一絲苦澀,但更多的是一種甜滋滋的味道,可解了那一股饞勁兒。
記得剝豆角時,母親會將小指甲蓋般的嫩豆米單獨歸放,用開水一焯,拌入鹽、香醋、麻油,和紅椒末,就成了飯桌上父親品酒時的最愛。
時光荏苒,科技進步。現在,即便是隆冬季節也能吃上新鮮的蠶豆。只是越來越壯碩的蠶豆米兒越來越少了那一股鄉野味兒。那遙遠的童年時的蠶豆味兒,歷久彌新,香濃悠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