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短篇小說)■文澤
他的故鄉在那個貧窮的山上。每天他要走十幾公里的山路到學校上學。他沒有鞋子,每天都會把腳磨得出血。放學後,他要趕回家幫母親砍柴看牛餵雞煮飯。家裡他最大,有二個妹妹三個弟弟。這樣他讀完了小學。母親因病倒下了,父親在城裡背水泥,一天要背幾十趟,趟要背一百多斤。弟弟妹妹們要讀書了,光靠父親一個人的能力已經無法維持這個家的生活。
春節,父親回家,吃完飯,父親叫他到外面走走。兩個人走到田野的石頭上,坐下,月光下,父親佝僂的背顯得特別的辛酸,在他眼裡,這一幕成了永遠的定格。父親不過四十來歲,可是黝黑的面容顯得特別的蒼老,皺紋雕刻在上面,白色的月光散在父親的臉上,在他眼裡,這是一種明亮而沉重的臉,父親的眼裡閃著一絲哀傷。父親對他說:「娃啊,家裡已經這樣了,靠我一個撐不住,我想你跟我去城裡,弟妹都要上學啊!」他沉默,許久,兩行眼淚悄悄地流下來。這是為父親和自己而流的。
他和父親來到了城裡。每天父親依舊背著重重的水泥來回於工地之間。而他就在每個廢棄的垃圾堆撿著垃圾。每天他們的吃的是垃圾堆撿來的食物,住的是天橋底下無人問津的地方。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對知識的渴望,凡是有人不要的書,他必讀,有時他會在路邊攤租他喜歡的書來讀。這樣一晃,七年過去了,他長大成一個高高瘦瘦的略顯英俊的小夥子。五十歲的父親已是滿頭的白髮,臉色是發黃的,身體越來越虛弱,他決定帶父親到醫院做檢查。父親硬是不肯,說檢查費太貴,他心裡很著急,可是仍忸不過父親。
這一天,他實在忍不住了,硬拉著父親到醫院檢查。醫院就在馬路的對面,就在他們過馬路的時候一輛紅色的車突然失靈沖向他們。他立即把父親推開,自己卻被紅色的車撞得血肉模糊。他被車主送進了手術室,他失血過多,需要輸血,剛好車主與他同一血型,手術很成功。他醒來,父親與車主都坐在他身邊。他緩緩地睜開眼睛,面前是他的父親和一位美麗的女孩,大概二十來歲,只見她眼裡滿含淚水,急切對他父親說:「大伯,醒了,醒了,太好了,太好了!」她無比羞愧地說:「對不起,對不起,我的車失靈了!」她的淚花花地流下。他明白了一切,可是面前的這個女孩,即美麗又溫柔,他心中已經對她產生了好感,從來沒有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會出現在他的生命裡,他想也許這場車禍這是他們的緣分吧!
女孩的父母一接到消息也趕來了。他們表示萬般的歉意,表示以後願意盡一切所能幫助他們父子。男孩一心只想著父親的病,於是提出幫父母做查檢的懇求。於是女孩的父母帶著他的父親做了血常規。結果是肝癌晚期。他聽到消息,整個人如五雷轟頂,七年也不流過的淚在此刻滴落在女孩面前。女孩安慰他,鼓勵他,百般呵護萬般溫柔。父親最終還是離他而去。二個月過去了,在女孩無微不至的照顧下,男孩終於出院。夜晚,男孩住進了女孩家裡。女孩對他說:「你不要難過,以後有什麼困難我會幫助你的,你有什麼夢想嗎?」「有,就是把念書,找到工作然後讓弟妹也能讀大學!」「我來資助你上大學。」「不行!怎麼能用你的錢,我要靠自己的力量!」「你必須聽我的,這是我欠你的!」「欠我的你已經還了,我不能再麻煩你了!」女孩突然親了他一下,羞澀地說:「這個理由總可以吧!」「什麼理由?!」他的臉漲得緋紅。「明知故問,你是豬呀,你!」這樣四年過去了,他在女孩的資助下讀完了大學,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。
男孩進入了女孩父母的公司工作,一年後就升為總經理。當他們準備結婚的時候,男孩發現女孩竟然移情別戀。原來女孩的父母想擴大自己的事業,於是決定同一家實力超級雄厚的企業合作,女孩只好成了這種交易的犧牲品。女孩從來不敢違背父母的意思,她要用她的美貌和智慧贏得那家企業太子的芳心。女孩成功了,她漸漸地愛上了太子,也許這就是緣分。女孩與他分手,在一個月光特點別清亮的夜晚。他們在海灘上坐著,靜靜地坐著。許久女孩哽咽著說:「對不起,對不起,我也是不由自主啊!以後,我們還是朋友。」「不會了,分開了,就不可能了!」他深情地望著眼前這個給予她一切美好的女孩,月光灑在她的長髮,他感覺有一種美麗的悲傷。他心裡在流淚,就像當初父親要他放棄學業到城裡打工的那個夜晚,心裡也是這麼的悲涼。他想起了張信哲的一首歌:「白月光,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,卻那麼冰涼。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,想隱藏卻欲蓋彌彰。白月光,照天涯的兩端。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。想遺忘卻一路跌跌撞撞,白月光想遺忘,又忍不住回望。」
他離開了女孩的公司,一個人在月光下繼續他人生的另一段旅程!他抬頭看看月亮,月亮裡第一個出現的是他的父親,第二個出現的是他至今還深愛的女孩,心底深處藏著曾經的兩段悲傷與美好,繼續前行。